寫在登山之前

吉力馬紮羅是非洲最高峰,而玉山是台灣最高峰。在寫吉力馬紮羅登山之前,我先把慧娟大學時期寫的一篇玉山少年遊重新打字發表。


 

 【玉山少年遊】

慧娟 寫於1997

  早在期末考前就預計了一場即將上場的冒險遊戲。

  尋不著『知我者,謂我心憂。』厭倦了在知我者中,解釋著我何求,我決定一個人過日子。好,一個人過;壞,一個人受。風來吹風,雨來淋雨,自己抹乾淚跡,自己撫平傷痕,決定一個人瀟灑任性過生活。

  日子可以橫著過、豎著過、坐著過、躺著過,就是不要正經八百過。年輕的調色盤裡,可以塗著藍色,畫著灰色,寫著紅色,就是不擺一種叫做『空白』的顏料。

  決定來一個『不恨古人吾不見,獨恨古人不見吾狂耳。』用『不枉青春』為年輕做註解。

  開始在登山社展開打游擊的生活。

  或許在自我放逐中,才能尋找出一種自我救贖的方法,不肯安睡的靈魂,總在熄燈的午夜,獨坐在階前,用支手托著下巴,望著冷冷夜色,怨著長夜漫漫。

  重銘找我參加玉山行,是在期末考前一週,我爽快地答應下來了。給了一個期待期末考逼近的好理由,照樣造句『冬天腳步近了,春天還會遠嗎?』我需要一個說服自己面對期末考的好誘餌,玉山行的建議,來的正是時候。

  過了發憤圖強,手忙腳亂,有點轟轟烈烈,又有點悽悽慘慘的期末考。按掉了鬧鐘,躺在床上,與周公做著行前訓練,在第二天演出相同的賴床情節後,決定修改自己的行事曆,不是有言道:『山不轉,路轉;路不轉,人轉。』

  在出發前的第九天開始自己的體能訓練,跑了校園三圈。由於翹了一學期的體育課,再加上臨時抱佛腳的『焚膏繼晷』,當場拉傷了小腿肌肉,一跳一跛回社團,宣布自己是個有心爬玉山的人,高興著消耗了不少卡路里,但完全忘了待會跛進跳出了兩趟,全為了買蔥油餅、與珮鳳、麗蘭還有倚徵,大快朵頤。這是第一天執行跑步計畫。

  第二天與益祥去拉廣告,全無斬獲,下午他監督我去跑大安森林公園,不能說陪,你不能對一個在妳跑得上氣不接下氣,而他卻蓋著妳的外套,躺在早地上曬太陽的人,說那是叫做『陪』。更可惡的是,好不容易跑完兩圈,他硬要妳再繼續跑,說什麼他才剛休息夠,可以開始跑步了。

  你一定覺得我很煩,什麼第一天、第二天的嘮叨陳述,告訴你,沒有第三天了,也沒有第四天了,沒有以後的行前訓練,我偷懶了。第三天還為沒有跑步感到慚愧,在上完補習班,晚上10點多的時候,跛著腳從饒河夜市走回宿舍,作為跑步的補償,以後的幾天,完全沒有了慚愧的心。

  在出隊的前一天下午,才開始人仰馬翻打點所有要帶上路的東西,離開社團已經了是晚上十點多,一棵飛揚的心,背著十六公斤的背包,好重啊!

  原本是想說,抖抖風塵,拍拍行囊的,但背包上肩,發覺抖的不是風塵,而是我不爭氣的腳。未來幾天的日子裡,可是要背著它臥遊山林,不臥遊都不行,被它壓在下面,不要說是臥,爬都有可能。

  在床上大字形躺開,把臉埋在枕頭裡,享受明天以後不可能有的溫存,想著天亮以後的天涯路,行行復行行,重重又疊疊的山,在夢裡一路延展開來。

一月二十九日 星期三 天氣晴

  背著沈重的行囊,擠上公車,開始了流浪。

  好重喔!一直是心裡拭不去的念頭。

  彎著腰,踏上了天橋,從沒有用過這種角度看天,一直一直都是仰著臉,讓天的顏色投影在眼眸。側著連看天,用另一種心情想起。

  一向習慣暈車的我,對於坐統聯到嘉義,心存恐懼;對於曾經暈倒在車的我,準備了整整兩盒暈車要,我總不能還未到玉山腳下,就先掛了。習慣吃雙份藥的我,拆了第一包,也開了第二盒,兩種不同廠牌的暈車藥,果然讓我還未到三重,就已經陷入沈沈的睡眠,一路睡到嘉義才清醒。

  一行七個人,包了車上阿里山。

  下了車,深深的吸了一口氣,好沁人的涼意直透心裏。重銘說,今天是往後行程裡最輕鬆的一天,但我已經吐的七葷八素了。未來的日子大概不好過。雖然已經卸下了肩頭的背包,心裡仍是壓的沈沈的。

  解散後的自由活動,珮鳳和玫諺手牽著首先行離開,以威任為首的攝影隊伍,隨行的有逸嶺和倚徵。

  走了所有認識的人,一個人蝺蝺獨行在小道上。一直以為流浪會是我以後的職業,在不同的地方過渡不同的心情,喜歡冒險的我,總以不羈的外衣當作耀眼的行李,在起飛與降落之間,遊走的不只是心情,困惑的也當然不只是時差問題。總以為我想逃離所有我熟悉,熟悉我的人事物,放任自己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,不哭不笑不用假裝,不假裝自己有多好,用不著隱藏自己有多壞。

  在一行七人中,每人抱著不同的心境上山來,每個人都是自己的獨行俠,我為放逐自己而來。

  太陽無言地下了山,完全看不見落日斜照,就連晚霞也不留,只有枝頭的烏鴉負責把星星叫起床。

  天色剛暗,我們正忙得起勁,搭好了帳棚,起好了爐子,菜正準備下鍋,負責切菜的我,第一道洋蔥炒蛋,我就自行為大夥加起菜來,汨汨不停的血流,看的我自己都怵目驚心。可能是氣壓的關係,小小的傷口,竟然血流不止,好慘!有種『出師為捷身先死』的悽慘。

  威任切的蘿蔔需要二次加工,逸嶺接受玫諺指導,重溫上次煮飯的記憶,倒翻過來在加熱的鍋子,地板比我們先開動吃飯。

  沒有活動的晚上,專心地仰著頭看星星。什麼叫做星光燦爛,為什麼星光用熠熠形容,在這裡全看個清楚。倚徵教我看獵戶星座,讓我想起,多年前也是在嘉義的星空下,有個人教一個人指著天邊最亮的一顆星,大叫北極星,從不管它是出現在東西南北方向的小傻瓜,什麼北斗七星,透過他的指尖,從天樞、天璇、天璣、天權、玉衡、開陽、瑤光,在天際勾劃出一個杓子,維北有斗,不可挹酒漿。為什麼喜歡北極星,你問我。愛它的不變,我的回答。能執著一個方向到底,任憑多少的物換星移,它仍眨著眼睛望向北方,讓我心動,也令我心疼。

  兩睫交際之頃,一瞥往返即是大千,太陽統治了鐘錶的世界,但此地,夜猶未央,光族在鐘錶之外閃爍。億兆部落的光族,在令人目眩的距離,串起如是的輝煌。

  今夜的星空,非常希臘。

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小樹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